[6] 本书将大量引用中国和世界其它国家与组织的官方统计资料。在缺乏官方统计资料的情形下,本书将采用学者研究和整理的统计数据。在引用这些统计资料的时候,本书不讨论统计资料本身的问题,如统计概念定义的缺陷,统计资料搜集、整理、发表、出版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导致统计资料失真的问题以及统计资料与被统计现象之间必然存在的各类非对称性,亦不考虑可能出现的统计资料造假问题,而直接采用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的官方统计资料以及被学术界广泛接受的历史统计资料。国际文献中,与本文讨论的劳动力转移密切相关的人口迁徙统计中的一般问题,参见例如Bell and Boyle, et al., 2002;关于中国统计数据质量的讨论,参见例如Holz,2005,Chow, 2006;对中国人口和劳动统计的批评,参见南亮进和薛进军,2002;以及Young,2003。中国数据质量问题的最近一个例子参见网易财经,2015,”白恩培云南任内曾有官员将GDP数据从7.5%改为12%”。作者在这里恳请读者特别注意本书引用的统计数据的局限性。
[7] 根据国际粮农组织(Food and Agricultural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FAO)发布的最新资料,2010年中国和印度的乡村人口分别为6.9亿和8.3亿;但在”农业的经济活动人口(economically active population in agriculture)”指标上,中国和印度分别为4亿和4.7亿。由于乡村人口以及”农业的经济活动人口”以务农为主,尽管各国统计之间存在从定义到统计方法的差异,我们依然可以基本确定若按照中国农业就业的统计定义,2010年印度农业就业可能超过中国,就是说,在2010年前后,中国可能已经不再是世界上农业劳动力的第一大国。参见IFO,2015。
[5] 例如,Hobsbawm曾指出”Historians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in the third millennium will probably see the century’s major impact on history as the one made by and in this astonishing period. For the changes in human life it brought about all over the globe were as profound as they were irreversible. Moreover, they are still continuing. The journalists and philosophical essayists who detected ‘the end of history’ in the fall of the Soviet Empire were wrong. A better case can be made for saying that the third quarter of the century marked the end of the seven or eight millennia of human history that began with the invention of agriculture in the stone age, if only because it ended the long era when the overwhelming majority of the human race lived by growing food and herding animals”. 参见Hobsbawm,1994,p. 9. 这里,Hobsbawm虽然谈到了农业社会结束的具体时间,但依然没有发现”非农化转型”的概念。
[23] 参见例如朱保华,1999。 [24] 参见例如陈体标,2011。 [25] Meadows, Meadows, Randers and Behrens III, 1972; Meadows, Randers and Meadows, 2004.
[26] Brown, 2012, p. 3-4.
[27] Brown, 2012, 同上,p.4.
[28] 例如,Wright便声称:”人口增长虽然放缓了,但到2050年,地球上依然会增加30亿人。我们也许能够在短期内养活这么多人,但我们必须减少食肉,必须分配食物。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是保持我们现在的消费水平”。他并且警告说如果人类现在不立即改变自己,人类将再也没有机会挽救自己,人类文明的下场将比人类史上所有其他文明的悲剧下场更为悲惨。参见Wright, 2003, p. 132.
在表1.3中,我们对人类史的分期没有使用生产工具标准。我们不使用这一标准的原因不但在于食物获得或生产方式比获得或生产食物的工具对于人类更为重要,而且也在于食物生产工具缺少人类史分期所需要的精确性。事实上,获得或生产食物的同一方式可以用不同工具来实现。例如,在采集狩猎社会,人类使用了石器、棍棒、箭镞等工具,在农业社会使用了石制、木制、铜制和铁制工具。二十一世纪的远洋捕捞尽管在统计学上属于农业,并且往往使用高度电子化空调化的大型现代化船舶,可由于人类完全不干预狩猎对象本身的繁殖和生长,因此今天的远洋捕捞依然属于人类的狩猎生产活动,而非严格意义上的农业。如果人类现在依然通过采集来获得自己需要的植物型食物,那么,无论人类的采集工具多么发达,人类依然处在采集社会阶段。所以,不同工具可以用在同一社会阶段,同一工具也可以用在不同社会阶段。石制工具应当是迄今为止人类使用历史最长的工具。它的打磨程度甚至成为学术界区分旧石器和新石器时代的标准。不过,旧石器时代应当是完全的采集狩猎社会阶段,新石器时代则不但涵盖农业化转型时期,而且包括了农业社会的一段时期。使用生产工具区分人类史阶段的马克思(K. Marx)有一句名言:”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Die Handmuehle ergibt eine Gesellschaft mit Feudalherren, die Dampfmuehle eine Gesellschaft mit industriellen Kapitalisten)。” 6 手推磨属于石制工具,蒸汽磨则属于铁制机械。石制工具已经广泛存在于马克思所区分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铁制机械对马克思所说的封建社会是有特征意义的工具;而蒸汽磨显然不足以成为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的特定生产工具。7
在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命名时,资本主义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概念。12 更进一步说,马克思的包括了资本主义的历史分期是我们不应当忽视的人类史分期方案。马克思在不同场合谈到自己的分期想法,可在任何场合又没有严肃地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关于历史分期的最重要提法如下:”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做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In grossen Umrissen koennen asiatische, antike, feudale und modern buergerliche Producktionsweisen als progressive Epochen der oekonomischen Gesellschaftsformation bezeichnet warden.)。” 13 不过,马克思在这段话的上下文以及在他的其他著作中没有严格表述、更没有严格论证过他在这里”大体”做出的历史分期提法,例如他没有清楚地表述过各段分期的起点和终点、时间跨度和最重要特征。马克思在表述上述分期提法的同一篇文章中提出区分历史阶段的重大经济变革是”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naturwissenschaftlich treu zu konstatierende(n) Umwaelzung)。” 14 我们在本节前面引用的马克思的手推磨和蒸汽磨语录,15 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对历史分期精确性的追求,同时也反映了他的努力所达到的局限性,因为这句语录充其量只是一种比喻性说法,并不具有马克思自己要求的”自然科学的精确性”,马克思亦没有把类似比喻推广到他所说的其他分期包括他提出的资本主义之后的共产主义阶段。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或者马克思理论研究者也没有具体研究、更没有从自然科学的精确性上研究马克思的上述分期。16 因此,我们很难确定马克思分期的具体时间跨度和具体的生产力、生产工具、生产关系特征。另一方面,即使人们有可能用比如表征生产力、生产关系、财产拥有、社会地位等的某些特征把马克思的分期具体化并形成具有某种精确性的分期理论,这样的理论也和我们提出的分期一样,有其成立的可能性和适用范围。我们的分期不以人们在生产中使用的工具、不以人们在生产中和社会中相互形成的关系为基础,亦不以人类内部的群体组合方式以及这些组合之间的关系为基础。我们的历史分期仅仅以人类获得自身繁衍所需要的生活资料的获得方式以及这些方式的转换为基础。因此,马克思的分期法成立与否和成立的程度,和我们在这里提出的分期法无关。不过,在更根本的意义上,我们的采集狩猎社会、农业化转型、农业社会、非农化转型的分期,超越了可能或不可能成立的马克思或马克思主义的用生产力或生产方式方式标识的分期。此外,波兰尼(K. Polanyi)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曾经以《大转型》(The Great Transformation)为名写过一部流传甚广的著作。17 他所讨论的大转型指的则是工业革命后的以市场经济为核心的经济和社会转型,而他强调的工业革命后的时代特征是市场经济和其对人类社会体系的驾驭地位。
11 库兹涅茨定义”经济时代”如下:”经济时代指的是一个具有鲜明特征的相当长的时期(远远超过100年)。这些特征让该时代自成一体,并把该时代与前和后时代区别开来。[By an economic epoch we mean a relatively long period (extending well over a century) possessing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that give it unity and differentiate it from the epochs that precede or follow it.]”库兹涅茨亦意识到他的”现代经济增长”时代难以区别于随后的时代。对这个缺陷,他指出由于我们依然处在这个时代之中,”该时代特征的最终形态现在还不为我们所知。不过,从根本上说,这个缺陷影响的是程度而非性质,是强度而非本质。(the final shapes of these characteristics are presently hidden from us. This limitation, however, should affect primarily questions of degree rather than kind, of intensity rather than being.)”但这样的说法依然不能消除他的时代定义缺陷。参见Kuznets, 1966,同上,p. 2, p. 15-16. 注:中文版在本脚注第2段引语翻译中有遗漏,参见库兹涅茨,1989,同上,第12页。
12 关于资本主义概念(capitalism)起源的简洁说明,参见Williams, 1983, pp. 50-52. 又,库兹涅茨反对用”工业资本主义 (Industrial capitalism)”概念指称他所命名的”现代经济增长”时代。参见Kuznets, 1966,同上,p. 9.
13 马克思,1859/1995,第33页。德文原文引自:Marx, 1859/1961, S. 9.
14 马克思,1859/1995,第33页。德文原文引自:Marx, 1859/1961, S. 9.
我们对两次大转型的定义意味着人类迄今为止经历的任何其它环境的、社会的、人自身的转型、变革、事件在规模和意义上都无法与这两次大转型相比。当然,我们对人类两百多万年的历史尚缺乏基本了解,所以,我们的这一判断是以人类在12,000年前没有经历过大规模农业化和非农化为假设前提的。就我们掌握了较为可靠的历史资料的最近两千年而言,人类经历的最重要事件也许是哥伦布于公元十五世纪末发现美洲。这次事件导致了美洲本土人的基本灭绝。按照某些较高的估计,十五世纪末居住在美洲的人类可能超过一亿人。它们的基本灭绝意味着占当时人类总人口大约四分之一的整个族群的灭亡。这是人类目前所知的最为严重的自身群体死亡事件。在另一方面,如此规模的群体死亡为剩余人类留下了广阔的土地和生存空间,美洲本土人创造的文明尤其是驯化了的食物种类又为他们提供了新的食物来源。在农业社会的结构内,两者都导致了剩余人类人均食物产量的提高和人口的快速增长。例如,美洲土地让密集的西欧人口有了一个巨大的疏导口;从美洲引入的玉米等作物显著推动了中国清朝中期的人口增长。[6] 然而,美洲土地和文明的发现又没有改变农业社会的基本逻辑。如果没有工业革命和非农化转型,只须上千年甚至数百年的种族繁殖,人类就会回到美洲发现之前的原点,继续人口与食物生产的马尔萨斯循环。例如,中国在清朝晚期又一次落入人均食物产量低下的贫困状态。在美国最早开始工业化的新英格兰地区,早期的纺织工人几乎都来自家中有七个或更多兄弟姐妹的自耕农家庭。[7] 这意味着,假设没有与非农化转型相联系的农业劳动力转移,新英格兰地区以及整个美洲大陆很快就会因为快速的人口增长而变得人满为患。所以,如果像康替龙(R. Cantillon)当年直白地指出的那样:“只要有足够的生存资料,人就会像粮仓里的老鼠一样,迅速地繁殖增多(Men multiply like mice in a barn if they have unlimited means of subsistence)”,[8] 美洲发现的结果将只是延长了农业社会的持续时间或者推迟农业社会陷入最终危机的时间。因此,哥伦布发现美洲和随后的美洲本土人基本灭绝事件虽然对现今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主体十分重要,但它和采集狩猎时期发生的尼安德特人(Homo neanderthalensis)灭绝事件类似,没有也不可能改变它们所处的人类大历史阶段的基本特征。部分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猜想尼安德特人也许是被后来走出非洲的克罗马农人(Cro-Magnon)灭绝。不过,无论尼安德特人由于何种原因而灭绝,他们的灭绝没有也不可能直接造就农业化大转型,同样,美洲本土人的灭绝亦没有并且也不可能直接导致非农化大转型。这两次群体灭绝的重大事件对人类大历史上的意义不能和农业化与非农化两大转型相提并论。
14 由于各国统计工作质量的不一致,2000年的农劳比数据只能给我们提供某种指南。与此相比,1900年的农劳比数据则是一个饶有兴趣的学术问题。Trebilcook曾经搜集了若干欧洲国家在1900年前后的农劳比数据如下:英国1901年:9%,法国1901年:43%,德国1895年:36%,奥地利1900年:60%,俄国1910年:86%,意大利1901年:59%,西班牙1900年:68%,匈牙利1910年:64%,西里西亚–波西米亚 (Silesia-Bohemia) 1900年:38%。此外,美国1900年的农劳比是39%。这些数据的精确性无疑值得商榷。但利用它们并考虑到除了欧洲和美国、日本等少数非欧洲国家外,绝大多数国家当时还没有或者刚刚开始非农化转型,我们可以对1900年前后的世界农劳比有某种大体的把握。注意Trebilcook的农劳比定义是农业劳动力占总的活跃人口的比重 (agricultural workforce as percentage of total active population)。参见Trebilcook, 1981, p.435。其中,他的英国、奥地利、西班牙和匈牙利数据是根据Mitchell资料计算的,其它各国数据则引自Dovring的研究。参见Mitchel, 1975, pp. 153-163; Dovring, 1969, pp. 604-609ff. 美国农劳比数据来源见本书数据附录4。
资料来源:数据:ILO,2014,Key Indicators of the Labor Markets, 8th ed., ILO, Geneva, Switzerland, Table R4 and R5. 各组国家构成:ILO, 2015, World Employment and Social Outlook: Trend 2015, ILO, Geneva, Switzerland, p. 95. 这两份资料于2015年7月16日检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