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贰、叁千年之交,网络起于欧美,继于中国。其时,吾不揣浅陋,建主页,开夜话,写博客,今十又七年也。近承笺惠,乃青年才俊,言网络进步如电光石火,主页博客早已式微,而微信日盛,吾当重拾夜话于斯。吾惧文旧。对曰新新变幻,终系于本;人心之本,惟扬善抑恶,此乃亘古之旧与万世之新;君当惧文字之不善,何惧文字之旧乎?乃信其言并托其事,且受邀为序如次。
吾生于乱世,年十三而失于学,十五迫以农作为生,隙以学文。农作者,较之“煮酒卖浆者流”又下也。夫煮酒卖浆者,尚能走街串户,自谋营生;农者则困守村舍而不可擅离,循令而植却常无足食。且其时毁圣贤之书,禁西人之说,贬理化之科,仅余圣旨及应制文耳。吾之“学文”,实乃收朝廷之专制意识,畜马列之仇恨观念,兼识得七八千字矣。恰四秩之前,地动中国,天变五洲;农人重掌耕锄而终脱饥馑,贡院再转蠹枢亦复弛学禁。吾有幸而入榜,从识稗变辩文。后竟愧列于学者之间,勉力为文字之业;可见其变之烈,在国亦在人也。当时,正所谓古留圣贤书,外来哲理卷,朝廷圣光衰,书肆复满客。由是,吾才知专制不堪、仇恨不必;为人须克己爱人、温良恭让;为政得民主共和、自由法治。然吾中国虽出乱世,未入治世,秩序不明,公义不彰。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尝为匹夫,诚知兴亡之际,虽匹夫不能免责;然学者之责,不但在兴亡之际,更在治乱未明之时。盖学者之责,首在揭示方向,提示世人,与众生归良知有礼,助国家趋治世以顺,而避兴亡之极端也。夫兴亡之时,学者虽能如诸葛或曾文,出相入将,救江山于将倾,但万民已陷水火,生灵已遭涂炭,悔之不及,此古训也。故学者虽有专攻,然于洁身自好、术业有成之旁,针砭时弊,匡正世风、批评极端,又乃不却之责。况当今之世,民智已启,民生已成,民主已势,学者不必再图帝王师、为稻粱谋,而应直面天下百姓,作反听内视、倡淳朴人心、吁清明政治。夫博客、微信诸网络媒体,既不必官府报批或重金求刊,更可直面百姓,既为学者,敢不用乎?
吾之夜话,源自少时饥寒与后来游学之人生。惟吾之人生,受制于社会变更甚矣。集六十余年教训,吾以为当今之世,共和宪政、平和社会,为个人张良知、成大器之至要,亦为国家入治世、民族立世界之至要,故夜话所及,涉人生、经济及政治多也。而所述之言,仅为一孔之见。今传于微信,诚惶诚恐;错谬之处,若得诸君斧正,不胜感激之至;而若能于求仁求真求共和之途,助一二人,则吾心足矣。
是为微信公众号序。
“夜话”2018年第14期,2018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