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观浪
夏威夷是茫茫太平洋当中的一群岛屿。今年寒假,我来到夏威夷群岛中的瓦胡岛(O’ahu)。瓦胡岛四周环海。游人最多的地方是岛南部火奴鲁鲁市南侧的海滩。但观海最好的地方,应当是岛北部海滩。火奴鲁鲁海滩,秀丽、雅致,赏心悦目。尤其背对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你不得不感到回归大自然的享受。可北部海滩就是大自然本身,人烟罕见、交通稀少,只是在山和洋之间,鬼使神差地横插了一条陆地走廊,大约三百米宽,而海滩仅有五、六米宽。山是野石山,不高却峭直,灌木的绿色刚刚遮盖住苍劲的岩石。滩是天然滩,不宽但绵长,暗绿的礁石不时穿出金色的沙层。除了“不准游泳”的警告牌与间或出现的长凳外,这里看不到人工的痕迹。沙层和礁石共生的海岸,既不适于游泳亦不合于散步,因此也没有游客。往往几个小时,漫长的海滩上只有我一个人,和凯瑟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的自传《Me》(我)。
也许受到旷无人烟的感染,大海显得非常宁静。我是农历大年初一和初二在海滩的。年轻时在江苏省乡下种田,知道初三潮、十八汛。特别是农历八月初三前后,海潮上扬,抬高长江水,逼得村前河水倒流,让我第一次体会到海的力量。夏威夷与江苏省有别,或者正月和八月不同?面前的大海,表面上宁静,潮水带着哗哗声,一波一波地涨退着,不慌不张、不急不忙。坐在它的前面,我努力使自己宁静,脉搏不紧不慢地跳动着,一滴一嗒,一张一弛,在这辽阔的一人世界里。
海浪来得缓慢。大约距海滩四百米远,平静的海面突然折起一星点皱纹。后面的海水推着这皱纹长大。过了好像五十米,皱纹成了凸折,也许有十米宽,五十厘米高,深蓝色,看上去象海面上一支中间粗、两侧薄的长月牙形水晶棒。凸折继续向前,并且越来越高,两侧凸起的更快。到了距海岸200米左右的时候,凸折俨然已成海浪,可能有二米多高,十五到二十米宽,酷象一堵水墙,又象一条正面修剪齐整的深蓝色灌木丛,被一股神秘力量推向海岸,模样是那样厚实、步伐是那样坚定。这时候,后面的海水也许性子太急,不断跃过高高的墙顶。海水一溢上墙顶,就铺开一层白色的水帘,再散成白色的水花,好像灌木丛上盛开的白花,给海浪注入了活泼的生气。水帘往往很大,一时能罩满水墙。有时候,一些更性急的海水等不及从顶上翻过来,便飞快地窜入海下,从海浪前方涌出来,形成在水墙前的舞蹈,就象灌木丛前低低的野草随风飘动。下方窜出的海水有时跳的高,又变成欢快的白色水花,和从顶部落下的水花交相辉映。水花不但给海浪带来明快的色彩,而且给海浪带来奔跑的声音。这时候,海浪开始呼叫了,哗哗的声音渐渐地从低到高,从细小到深沉、从模糊到清晰,越来越强。海浪也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宽。突然,相邻的两条海浪搀起手来,形成很长很长的条浪;更多的时候,左右、前后相邻海浪互相推动,你追我赶,出现一片一片向前的波浪群。哗哗的浪声也从独唱发展成合唱和大合唱,歌声开始表现出广袤大海的气势。看着高唱着进行曲坚定向前的水墙,你也许会紧张,你也许下意识地做出大水扑身的准备,但到离海滩七、八十米前后,高高的海浪突然象手持盾牌的士兵方阵听到卧倒令,迅速低了下来。一米高、八十厘米、五十厘米、二十厘米,海浪边卧倒边向海滩奔来,响声变得清脆起来,色彩也从暗蓝快速换成淡绿,气势更从磅礴转为温柔,好像远看显赫的伟人,近前却是谦和的君子。海浪终于奔上了沙滩和礁石,淡绿的海水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脚和腿,跳跃的水花顽皮地敲击着我的身躯。一波过去了,大约三、五分钟,新的一波又来了,象永恒的宇宙,又象细心的恋人,不断抚慰着我,在这辽阔的一人世界里,和着赫本满含泪水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