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领了一张免费票观看了胡玫导演的《孔子》。很遗憾,这部电影把孔子演成了类似诸葛亮的军事家、政治家。尽管片末用字幕提醒观众“孔子是中国伟大的教育家”字样,但是整部影片没有一个孔子讲学的镜头,亦没有孔子著述的镜头(有的只是孔子写奏本的镜头)。孔子虽有政绩,政绩亦可成剧,但剧名冠之以《孔子》则大谬也。
不过,影片《孔子》多少还是表现了孔子作为文人、夫子的一面,这就是独立特行,这就是以仁律己、以仁治国,而不受国家、政客、习俗、环境之拘。影片告诉我们,孔子成长和游历的国家,几乎全都是政治腐败、民怨沸腾的国家;孔子遭遇的俗民,几乎都是文盲;孔子身处的环境,常常食不果腹。如果孔子妥协一点,如果孔子多考虑一点妻儿的生活,多考虑一点学生的前途,多考虑一点百姓的疾苦,多考虑一点
影片《孔子》可称道的地方还在于表现了孔子的仁义和坚定超越了国家。确实,孔子的特点是属于全人类,而与某个国家无关。孔子生于鲁,长于鲁,讲学于鲁,入相于鲁,终老亦于鲁。但孔子发挥政治抱负绝不限于鲁国。如果齐景公用贤,卫灵公勤政,楚昭王少疑,孔子或许能够在这些国家大显身手,上扶周室,下抚百姓,其间说不准也会把自己的祖国鲁国灭了,如果鲁国生民涂炭,“苛政猛于虎”不改的话。其次,如果说春秋诸国争来争去还是局限于“华夏之邦”的话,孔子的眼光早已超出华夏。对他来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为了践行其道,宁可离开华夏。这就是孔夫子的精神。这也是全世界知识分子的共同特点。社会科学家如卢梭、自然科学家如爱因斯坦,都不把某个民族、某个国家视为自己的归宿,他们和孔子、老子一样,都是奉行其道;道不行,乘桴桴于海,用脚投票,走人,到能够行道的地方;如果全世界都无可行道,则隐居山林海岛,绝迹人间。
中华民族是幸运的,孔子没有走。季康子后请孔子归鲁。孔子终于改变了世界,名正言顺地回到了故国。更重要的是,孔子回国后专心著述与讲学,鲁国给了他学术自由、教学自由的环境。鲁国没有因为孔子的“苛政猛于虎”之论影响社会稳定而禁止孔子上讲台,鲁国也没有因为孔子竟敢私自褒贬历史而封杀《春秋》,鲁国更没有要求孔子接受什么“领导”。没有这样的学术和讲学自由,孔子依然会离开祖国甚至离开华夏,中华民族和全人类同样也不会有孔子。作为一个常人,孔子遭遇了恶劣的环境;作为一个文人,孔子却享受了优越的环境。中国后世无孔子,不是因为官府政治腐败,也不是因为文人衣食有忧,而是因为文人之所以为文人而特别需要的言论自由环境不复存在。除了做人之外,孔子主要贡献在学术,但影片《孔子》完全没有涉及这一点,不能不说是一个根本缺憾。
“夜话”201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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